柳摇花颤。吹遍东风软。好梦惊回莺百啭。天远何如人远。
乍寒乍暖无凭。一宵几遍阴晴。猜着天公情性,算他真个聪明。
冷风吹叶下空阶,萧萧未歇。动窗棂、泣网落?丝,浑似乱愁萦结。黄昏近,寒螀语,恨只助人悽咽。
无聊甚,数归期,又拾金钱重跌。缄情处,蜀红笺纸都成血。荏苒秋冬,越越闷人时,谁为说。
人知和靖《点绛唇》、圣俞《苏幕遮》、永叔《少年游》三阕为咏春草绝调,不知先有正中“细雨湿流光”五字,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。
诗之三百篇、十九首,词之五代、北宋,皆无题也。非无题也,诗词中之意,不能以题尽之也。自《花庵》、《草堂》每调立题,并古人无题之词亦为之作题。如观一幅佳山水,而即曰此某山某河,可乎?诗有题而诗亡,词有题而词亡。然中材之士,鲜能知此而自振拔者矣。
东坡之词旷,稼轩之词豪。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,犹东施之效捧心也。
天籁韵珊珊。顾曲馀闲。乌丝小字写香奁。千古风流千古恨,留在人间。
空自说辛酸。无限情缘。痴儿娇女忒缠绵。天下有情天上月,那得常圆。
南宋词人,白石有格而无情,剑南有气而乏韵。其堪与北宋人颉颃者,唯一幼安耳。近人祖南宋而祧北宋,以南宋之词可学,北宋不可学也。学南宋者,不祖白石,则祖梦窗,以白石、梦窗可学,幼安不可学也。学幼安者率祖其粗犷、滑稽,以其粗犷、滑稽处可学,佳处不可学也。幼安之佳处,在有性情,有境界。即以气象论,亦有“傍素波、干青云”之概,宁后世龌龊小生所可拟耶?
咏物之词,自以东坡《水龙吟》为最工,邦卿《双双燕》次之。白石《暗香》、《疏影》,格调虽高,然无一语道着,视古人“江边一树垂垂发” 等句何如耶?
梦窗之词,吾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,曰:“映梦窗凌乱碧。” 玉田之词,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,曰:“玉老田荒。”
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,必经过三种之境界。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”,此第一境也。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,此第二境也。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回头蓦见,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”,此第三境也。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。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,恐为晏、欧诸公所不许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