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载辛勤九陌中,却寻归路五湖东。
名惭桂苑一枝绿,鲙忆松江两箸红。
浮世到头须适性,男儿何必尽成功。
唯惭鲍叔深知我,他日蒲帆百尺风。
生涯万事有苍苍,应任流萍便越乡。
春水独行人渐远,故园归梦夜空长。
一声隔浦猿啼处,数滴惊心泪满裳。
不为知音皆鲍叔,信谁江上去茫茫。
由来恶舌驷难追,自古无媒谤所归。
勾践岂能容范蠡,李斯何暇救韩非。
巨拳岂为鸡挥肋,强弩那因鼠发机。
惭愧故人同鲍叔,此心江柳尚依依。
忠臣祝寿吐嘉词,鲍叔临轩酒一卮。
安不忘危臣所愿,愿思危困必无危。
丈夫结交须结贫,贫者结交交始亲。世人不解结交者,唯重黄金不重人。
黄金虽多有尽时,结交一成无竭期。君不见管仲与鲍叔,至今留名名不移。
管仲夷吾者,颍上人也。少时常与鲍叔牙游,鲍叔知其贤。管仲贫困,常欺鲍叔,鲍叔终善遇之,不以为言。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,管仲事公子纠。及小白立为桓公,公子纠死,管仲囚焉。鲍叔遂进管仲。管仲既用,任政于齐,齐桓公以霸,九合诸侯,一匡天下,管仲之谋也。
管仲曰:「吾始困时,尝与鲍叔贾,分财利多自与,鲍叔不以我为贪,知我贫也。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,鲍叔不以我为愚,知时有利不利也。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,鲍叔不以我为不肖,知我不遭时也。吾尝三战三走,鲍叔不以我怯,知我有老母也。公子纠败,召忽死之,吾幽囚受辱,鲍叔不以我为无耻,知我不羞小睗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。生我者父母,知我者鲍子也。」
鲍叔既进管仲,以身下之。子孙世禄于齐,有封邑者十馀世,常为名大夫。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。
管仲既任政相齐,以区区之齐在海滨,通货积财,富国彊兵,与俗同好恶。故其称曰:「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,上服度则六亲固。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。下令如流水之原,令顺民心。」故论卑而易行。俗之所欲,因而予之;俗之所否,因而去之。
其为政也,善因祸而为福,转败而为功。贵轻重,慎权衡。桓公实怒少姬,南袭蔡,管仲因而伐楚,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。桓公实北征山戎,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。于柯之会,桓公欲背曹沫之约,管仲因而信之,诸侯由是归齐。故曰:「知与之为取,政之宝也。」
管仲富拟于公室,有三归、反坫,齐人不以为侈。管仲卒,齐国遵其政,常彊于诸侯。后百馀年而有晏子焉。
晏平仲婴者,莱之夷维人也。事齐灵公、庄公、景公,以节俭力行重于齐。既相齐,食不重肉,妾不衣帛。其在朝,君语及之,即危言;语不及之,即危行。国有道,即顺命;无道,即衡命。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。
越石父贤,在缧绁中。晏子出,遭之涂,解左骖赎之,载归。弗谢,入闺。久之,越石父请绝。晏子惧然,摄衣冠谢曰:「婴虽不仁,免子于缌何子求绝之速也?」石父曰:「不然。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。方吾在缧绁中,彼不知我也。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,是知己;知己而无礼,固不如在缧绁之中。」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。
晏子为齐相,出,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其夫。其夫为相御,拥大盖,策驷马,意气扬扬甚自得也。既而归,其妻请去。夫问其故。妻曰:「晏子长不满六尺,身相齐国,名显诸侯。今者妾观其出,志念深矣,常有以自下者。今子长八尺,乃为人仆御,然子之意自以为足,妾是以求去也。」其后夫自抑损。晏子怪而问之,御以实对。晏子荐以为大夫。
太史公曰:吾读管氏牧民、山高、乘马、轻重、九府,及晏子春秋,详哉其言之也。既见其著书,欲观其行事,故次其传。至其书,世多有之,是以不论,论其轶事。
管仲世所谓贤臣,然孔子小之。岂以为周道衰微,桓公既贤,而不勉之至王,乃称霸哉?语曰「将顺其美,匡救其恶,故上下能相亲也」。岂管仲之谓乎?
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,成礼然后去,岂所谓「见义不为无勇」者邪?至其谏说,犯君之颜,此所谓「进思尽忠,退思补过」者哉!假令晏子而在,余虽为之执鞭,所欣慕焉。
日暖江城雨乍收,花开三径为停驺。
文园君自犹多病,宦海予今已倦游。
世事看来同失马,机心忘却不惊鸥。
相逢鲍叔应怜我,奔走风尘欲白头。
推敲觅句浑如故,卧起诗人始觉衰。
送老聊题□□颂,逢辰曾和柏梁诗。
今无鲍叔谁知我,后有扬雄必好之。
丛稿麻搽鸦蚓黑,匹如墨蜡打残碑。
接官长傍驿边河,来往君家较独多。
已向交情知鲍叔,岂因笔势误东坡。
还乡未觉关河远,感旧无如岁月何。
南望吴门君独去,西风落木洞庭波。